他們兩人面對面而坐,店內的音響傳來Origa的歌聲,
燈光昏黃,在這個既台式冰果店又參雜西方派對掛旗錯綜的佈置下,
沒人在意這裡的舒適程度,因為人很多、位置很小又擠,
大家在意的是店家的麵,真的好吃啊,
只是就得排隊,排到門口外頭去,進來之後還不一定有位置,
有位置也不舒服,常有人不小心用包包掃過你的頭髮,為得只是搶到裡面剛被溫過屁股的座位。
他們點了兩碗麵,各一杯紅茶,
然後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,
隨便聊的幾句,像是「你常來嗎?」「噢,還好,不過倒是平常都自己來。」
然後就各自拿出自己的手機各滑各的了,
但空氣中就是有一種他們還是偷偷打量彼此一樣的小針刺,
漂浮在偶然的視線之間,
只是手指各自在網路上找答案、在問自己的朋友接下來怎麼辦?
彼此的事情是很久以前了,過了三十年有了吧?
現在指甲都長怪東西出來了,哪還能跟以前小時候一樣,擁有一派天真的笑臉。
女生的牙齒也黑黑的了,其實也不過四十出頭,但是你大概猜得出來,強烈的紫外線造成皮膚老化狀況相當嚴重,
或許是工作的地方避不得光吧,可能是在玻璃窗旁,而且還遮不得,
但是眼神還是同一個人,那樣深沈、世故又讓人覺得不敢侵犯。
男子發問了:「現在呢?」
女生搖搖頭,說完全沒改善。
「可是都過那麼久了。」
「如果一棵樹死掉了之後,就會直接消失在這世界上,這不是反而很奇怪嗎?」
「我還記得卡車的事情。」
「對,它的確不能動了。但是貨櫃還在,可以拆卸掉,再裝到另一台卡車上。」
「嗯,也只能這樣。不過後來呢?畢竟你現在出現在這裡,我以為這就是逃脫了的意思。」
「你想的太簡單了。」
女生的手機響起,聽了幾秒,「好,我知道,就要回去了。」
麵終於來了,大概男子要吃兩碗。
「之後怎麼可以再聯絡到你?」
「剛剛的時間你都沒作任何事情了,現在要聯絡方式有意義嗎?」
「有,時間是個連續性的概念,因不可回溯,所以分岔出去的路無法重選一次,剛剛那個時間不斷的在想,要怎麼突破我們這些年來的空白,並且嘗試抓取到一個美好下午的機會,在未知的電話打來之前我是有此打算的,但電話打壞了一切,不得不改變作法,使得呈現出來的樣子只是因為有這通電話才改變了什麼,其實什麼都沒有改變,只是有加速進行、急壞了所以做出什麼魯莽舉動的感覺,但不影響到此刻的我的心境。」男子捏住了拳頭,滲出汗來,並且不覺得是豁出去了。
一輛卡車緩緩駛入巷道,令人稱奇的是後面拖著的長長貨櫃是倒退著進來的,對,卡車是倒退著進巷道,四五台摩托車騎士被突如其來巨大的物體嚇得楞住,忘記移動的車頭就快被撞著。
一聲巨響的喇叭聲鳴起,騎士們紛紛醒來,打了個倒 U 型打算唾沫噴出的黑色騎士騎向駕駛座,
但喇叭聲就跳過了他,只是猛然的朝這家台式冰果室裡衝,朝向這女生撞了過去。
「真的該走了,不然等一下會很誇張。」
男子想起三十多年前,也是這樣的景象,然後她就被帶走了,那只是一個小學的畢業典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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